由于这种基于群众一般常识的正邪对立的基本氛围, 被表演出来的“竞赛”也就不再具有对“公平比赛”的基本诉求,所以,除了少数正派与正派的比赛之外,大部分的摔角表演实际上都在“挑战规则”。比赛中的裁判形同虚设,甚至有时会参与到迫害正派或刻意惩罚反派的剧情当中。费斯克就此认为,对于摔角来说,“‘游戏’规则在那儿,就是为了被打破,而裁判之存在,就是为了被遗忘”。各种犯规的动作,如下体攻击、插眼睛、使用铁锤与折凳乃至于开着洒水车入场乱喷啤酒都是被允许的。这种“乱入”的非正统游戏表达,实则把人类非文明的一面以合乎伦常的方式展现了出来。正如费斯克看到的那样, “摔角是对体育运动的戏仿 :它夸大体育运动的某些要素,以便能够置疑这些要素本身,以及这些要素通常所承载的价值观念”。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WWE 设置了许多冠军头衔,如WWE冠军、世界重量级冠军、双打冠军、洲际冠军、美国冠军和女子冠军等。然而,这些冠军头衔的存在意义就是鼓动选手彼此争斗,其中的反派可以为了腰带选择背叛同伙或使用卑鄙手段。事实上,冠军腰带的得主都是编写剧情的人们事先确定下来的,擂台上摔角手你死我活的争夺只是一种表面文章,其背后的逻辑只是让冠军荣誉和比赛规则一样构成了攻伐行动的原动力。“荣誉”就此构成了摔角文化中的核心要素:让摔角手甘愿承受身体的极度痛苦而表演的动力,就在于拥有冠军头衔带来的至高尊严。
进而,一切擂台上的身体展示、冲突和坍塌,都旨在实现摔角娱乐的最终美学旨归:展现力量。强悍而具有破坏性的身体是原始男性气概的物化,观看过程中的大众试图寻找自己在后现代社会中丢失的原始粗犷的力量。从另一个角度说,身体暴力的展现实则暗示了阶级冲突和随之而来的冲突化解。“一个无礼怪诞、过度强壮的身体,承载着阶级意识的价值观,因为它是与身体相关的政治意义。……拒绝被审美化的身体,在文化上既是下层阶级的语言,也是参与级别较低的文化形式的工具。” 标志着草根民粹意识形态的无产者的破坏欲借助摔角明星擂台上的冲突、粗口和搏杀而得到宣泄。在近年的WWE节目中,“疯人院长”迪安·安布罗斯(Dean Ambrose)就以其工人平民的打扮和无所顾忌、行侠仗义的角色性格深受民众的喜爱。在这个意义上不难看出,作为一个巨大的资本集团,摔角娱乐具有其迷惑草根、吸引底层的营销针对性。由于节目的主要经济来源是电视台转播和网络收费电视,所以,最大程度吸引眼球,对于WWE 来说就是一切,进而也就必须搞出一系列将冲突中的肉体直接展示在观众眼前的奇观,如“美女泳装摔角赛”、“硬核大赛”、“地狱铁笼赛”等等。暴力、色情、粗俗和神秘主义在擂台上展现到极致,其实意味着对日常遭到压抑的民间欲望冲动的仪式性宣泄,同时当然也就是对真正革命动力实际上的损耗和麻醉。 |